那一日，經過老橋，斜陽已不在，微風輕輕撫在身上，我不由停下了步伐，駐足看向運河上停著的那些噸位不一的船只。
不用刻意地去回憶，腦海中也會浮現出幼時的種種。那時，家中也開船，念書前便幾乎是跟隨著父母窩在船上，度過了無憂無慮的幾年時光。那時，會在我不知名的地方裝貨，然后運到江蘇買賣，再開向那遍布大江南北的不同買家卸貨。不同于現下大噸位的船，八百噸到一千噸的隨處可見，那時的船大約只有三四十噸，水泥船居多，駕駛室兩側并無可遮擋的東西，在各種望不到邊的運河以及大洋之上，小船只風險太大，安全問題沒有保障。我便時常躲在船艙里面，穿著幾乎永不離身的救生衣，數著媽媽做的竹棒，做著媽媽出的數學題。
晚上開船是最可怕的，有幾次會偷偷地出了船艙，看一路疾馳的風景。與其說風景，不如說是一大片一大片看起來幽深無比的水，像是隨時會出現怪獸的深潭，也像是隨時能誘我深入的黑洞。我不懂水性，經常溺水，然后被人像拎小雞一樣拯救。也因此，我晚上一個人過老橋時，總是會幻想橋塌后我掉入冰冷的河水中的場景，會有害怕又無助的感覺。
當然，這一段船上的歲月，也有無數我早已忘懷的快樂。那段歲月里，有稚氣未脫的我，有為賺錢養家而打拼的父母，有愛捉弄我的叔叔和會給我糖吃的阿姨，還有一起嬉笑玩耍的小伙伴。媽媽時常會提起我兒時在船上的趣聞，她說別的小孩被叔叔捉弄，一顆糖換一聲爸爸我卻從來不肯叫時，會笑得很大聲，滿滿的都是驕傲；她說我將零食遞給隔壁船上的小伙伴，船慢慢遠離，我也隨之“噗通”掉水里時，會用看小怪物一樣的眼神看我；她說有一次卸貨在買家家中吃飯，我因特愛吃那道魚而吃了兩碗飯時，眼中似乎還帶著當時的尷尬；她說我特愛吃江蘇船屋上的鹽水雞，每次賣貨時都要纏著爸爸去吃一次；她說我不會游泳是因為那時洗澡她都會讓我穿上救生衣，再套上救生圈，她說那時船沉過一次，幸好我不在船上……
思緒只是那樣閃過，我依然慢慢散步回家，享受清風，感受暖意。童年種種已然逝去不返，慶幸的是如今父母安康，我也已長大自立。人生這段旅程，走過一段便少一段，喜愛的事物會越變越少，發現真與美的眼睛會越來越模糊，偶爾回憶，偶爾展望，享受經歷，也許這一生才會不那么單薄。（湖州哈特 施晶晶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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