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茶時節,是父母一年中最忙碌的時候。凌晨5點上山,日落西山歸家,幾乎一整個白天只重復一個動作,用右手的大拇指與食指,連續不停地摘下一片片嫩芽。清脆的聲音,就像時間在指尖流動。 這片隱于大山深處的茶山,在父親的照料中迎來第五年的豐收。清明放假這兩天,我和往年一樣,系上竹簍和母親一起采茶。母親又咳嗽了,原因是前天傍晚她和父親一起去賣茶,剛到茶市一場暴雨緊跟著傾盆而下,把在場所有人澆了個濕透。好在父親身體一直都很硬朗沒大礙,母親便連夜咳嗽了。這一聲聲錐刺般的咳嗽,咳的我的心一陣陣發疼。這樣的緊要時刻,母親是不會放下茶葉去休息的。 今年,父親剛好六十歲,但他的容顏比起城里人要蒼老的多。從六年前栽下茶苗的那天開始,父親的白發和皺紋就跟著茶樹一年年瘋長。我常常想,父親如果有個兒子該多好,這樣就可以幫他分擔勞苦,就像隔壁沈伯伯家,每年采茶時節,他的兒子忙里忙外承擔了所有茶事,讓沈伯伯省心不少。可我父親偏偏生了兩個女兒,而且是生活在城市里的特別矯情的女兒,不僅幫不上忙,就連茶葉山在哪兒也是近兩年才知道的事。我不知道父親想到這些的時候心里是怎樣的滋味。他是否在母親生下我們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二三十年后的今天,所以坦然面對?他是否也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城市里,這樣就不會像他和母親那樣,一輩子與泥土打交道?這些我都從來沒有問起過父親,以他的性格,就算問了想必也只是一笑而過吧。他的心事,也許只有等到他老到再也拿不動鋤頭的時候,才會一一卸下來吧。 由于茶葉的價格總是跟著天氣飄忽不定,為了多些收入,父親一天要跑三次茶葉市場。那天傍晚下山后我跟著父親去賣茶。以前只是聽他說,我們家的白茶葉子比別人家的黃,價格就會略高一些,這次我眼見為實。市場上許多茶葉放在一起,父親的以最高的價格最先賣掉,甚至有幾個茶販主動給父親遞上名片,還要父親給他們留下電話號碼,以后每年都定向賣給他們。我對父親豎起大拇指,他很是開心。他說,這得益于茶山的朝向,當然也還要舍得給茶葉施肥,你怎么對它它就怎么對你。 樸實無華的語言,說清了人生的大道理,一如這一片片平淡無奇的茶葉,富裕了一方百姓,也寄托了父母一年的辛勞和心愿。(葉子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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